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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

陝西西安 張之滬

2014年02月26日16:24   來源:dafabet888经典娱乐场,dafa888官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按眼下勞務市場行情少說二十元。我心中竊喜,拿出五元錢正要遞過,想起老娘生前常告誡幾個子女的一句話:莫虧下苦人,隨即改了主意——“給你20元!”看著葡萄接錢時驚喜表情,想起她進門就干活,到現在粒米未進,我頓生憐憫之情,慷慨宣布,“饃上蒸鍋熱透,再給葡萄炸兩荷包蛋!”一聽此言,我媳婦仿佛突患重感冒,立即猛烈咳嗽。我這才想起,冰箱裡隻有價格不菲的土雞蛋。趕緊回咳一聲,立即改口,“看我這爛記性!雞蛋前天就吃完了。雞蛋沒有,有剛潑的油辣子,香得很!給葡萄夾美。”我倆大大低估了餓極了的人的食量,一連五個蒸饃下肚,葡萄還沒打住的意思。媳婦看得瞪大眼睛,我一旁勸導:“不急,不急,慢慢吃,不敢把胃撐壞了。”聽出弦外之音,葡萄勉強住口,看著盤子裡蒸饃意猶未盡。

吃飽喝足,葡萄告辭,臨出門想起什麼,轉過臉對我媳婦說:“姨,求你件事,能不能在這院子裡給我尋些活干?做啥都能成。”家屬院住了六百多戶,許多人家兒女出國,或在外地工作。空巢家庭不缺錢,缺勞力。我媳婦最愛管閑事,當即拍著大胸脯大包大攬。幾個電話打去,跑來五六家,爭著搶著把葡萄往自家拉,又有多家跟在屁股后面預約。臨近年關,單位招待所空房閑著也是閑著,為dafabet888经典娱乐场,dafa888官网服務的高葡萄同志在dafabet888经典娱乐场,dafa888官网群眾的關心下,再不用睡樓梯旮旯。定西女人能吃苦,冒著凜冽寒風,起早貪黑,從大年二十六一氣干到年三十,最多一天為八家打掃衛生,吃了五頓飯。

葡萄走了,留下經久話題——能干也能吃。

轉瞬又是一年。臨近春節,家屬院人不約而同想起葡萄,紛紛向我倆打聽:葡萄今年來不來?啥時候來?dafabet888经典娱乐场,dafa888官网:的是提前預定,總編也打了招呼,說是毛腳女婿過年要來,聽說你熟識一個叫葡萄的鄉下女人,十分能干,趕緊叫家來打掃衛生。葡萄來無影去無蹤,又沒個住址,上哪去尋?我發起愁來。

周日早晨,全家人還在入睡,忽然響起輕輕敲門聲。這是誰呀?一大早跑來,星期天也不讓人睡個懶覺。我嘀咕著下床。門開了,面前是一張盈盈笑臉,“叔,你好!”一年不見,葡萄以往羞澀的神態不見了,變得落落大方,發髻改成剪發頭,身上土裡土氣花棉襖換成羽絨服,兩腮“紅二團”褪去,露出白皙底色,甘肅口音開始夾雜本地方言。“想著過年叔家要擦窗戶,我一早就過來了。”我喜出望外,邊往屋裡讓,邊問:“你啥時來西安的?”

“我到年跟前才回去。”答非所問。原來葡萄春節破五就來了,一直在城裡打零工。我媳婦一旁打趣:“年輕漂亮小媳婦一人出來,你女婿能放心?”葡萄的臉瞬間陰下,氣呼呼地說:“我出來時,他死活不讓我走,還罵我在西安城浪了幾天,眼花了,心也花了,要去城裡當野雞。我說馬東放你狗屁!葡萄家雞都不想當,還去當野雞?你要不放心,咱倆一達走!”我和媳婦都被逗樂了。葡萄也笑了,隨后正色道:“叔,姨,謝謝你們,幫了葡萄大忙!”幫了大忙?見我兩口不解,葡萄解釋:“去年我在這院子做了五天活,刨去回家盤纏,孝敬老人糕點,給大人小孩買的衣服,還淨落三百元,兩個娃娃學費都有了。”我以為她開玩笑,笑道:“你別嚇唬我,葡萄才多大,就有倆上學的娃?”

“叔,我沒哄你,我說的是真話。老大是娃子,叫牛娃,老二是女子,叫娥娥,倆在一個小學念書。老師讓兩娃繳學費,一人一百五。我們那自然條件差,高寒陰濕,女人當男人用,男人干活像牲口,主食是包谷土豆,葷腥難得一見。家裡窮得叮當響,三百塊在我家是筆巨款。我跑去找老師求情,想緩些日子交。老師臉難看,話難聽:都像你家這樣,學校還辦不辦?啥時候上得起學,再讓你娃來。我這人要強,最怕看人臉,一聽這話,扭頭就走。回去給男人一學,他蹲在地上不說話,最后憋出一句:錢難掙,屎難吃。你讓我上哪弄三百元?寒冬臘月下漳河給人家挖沙子,一天才掙十個元。都繳了學費,全家老少六口還吃不吃飯?實在上不起學,咱就不上了。這個悶慫!兩個娃娃死活不願輟學,牛娃默默流淚,娥娥放聲大哭。我把倆娃摟在懷裡,眼裡滴淚,心裡發狠:掙斷骨頭累斷筋,當媽的也要趕在開學前,給兩個娃娃把學費掙夠!都說城裡錢好掙,馬東卻死活不讓我去,還動手打我。我心一橫,撇下一家子,偷偷背上被子去了長途車站。長這麼大,我隻到過縣城,心裡茫然,也不知道該往哪去。正躊躇著,一輛長途客車從我身后緩緩駛來,售票員探出腦袋,大聲吆喝‘去西安發車嘍!車上有空位,要去快上車!’西安在啥地方我都不知道,隻知道是個大城市,比蘭州城還繁華。數數兜裡票子,剛夠買車票。我一咬牙,抬腿上了車,長了一雙手,隻要人勤快,走哪也餓不死。進西安城轉了一天,也不知到哪尋活干,吃沒吃的,住沒住的,走投無路之際,碰見叔。叔是葡萄命裡貴人。”

提起初次見面,我倒有些不好意思,訕訕地說:“唉,都怪我,見了遠道來的侄女不問好,先給一腳。葡萄不要記恨叔,叔心不壞,只是有眼無珠。”我媳婦在旁打趣:“這叫不踢不相識。一腳踢來個大侄女,我和你叔賺大發了!”三人都笑。

一回生,二回熟,倆女人一個涮抹布,一個擦玻璃,一邊說著悄悄話。玻璃擦完,葡萄捎帶著將家裡門和桌椅也擦了。我媳婦主動加了十元工錢。葡萄堅決不要,說“順手的事”。你推我讓,最后還是沒收。我過意不去,下了一盆細挂面,臥兩荷包蛋,倒了許多香油。

看著葡萄遠去的背影,媳婦嘆口氣,“這女子是個苦命人,十六歲就出了門,自己還是個娃,就被迫當上娃他媽。”我一聽差點蹦起來,嚷嚷道:“胡鬧,簡直胡鬧!她娘家咋弄的?小小年紀就讓姑娘出嫁,公然違反《婚姻法》!”

“山高皇帝遠。貧困落后地區農民法律意識淡薄。葡萄可憐,年跟前還和幾個女娃在家門口跳皮筋,過罷年就成了別人家媳婦。婆婆嫌她不會做家務,經常教唆兒子打媳婦,直至生下男孩,日子才好過些。葡萄生娃的情形你再想象不來:炕上鋪層黃土,產婦躺在上面,身子底下墊幾張麻紙,剪子用開水煮過,產婆就上了手。”

“太不衛生了!感染了怎麼辦?為何不送往醫院接生?”說完,我自己都覺得話多余。

遛彎來到東門,見街對面排起長隊,過去一看,是家饅頭店。聽排隊人說:這家是農民自產面粉,不添增白劑,蒸出的饃顏色發黃,有股麥香味。饃很快賣完,店主摘下口罩對我微笑。我驚喜地說:“葡萄當老板了!往后再不敢雇你擦窗戶。”

“叔說笑呢,一個揉饃的也算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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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吳斌、程宏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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