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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雨轻尘

广东dafabet888经典娱乐场,dafa888官网 龚志民

2014年02月08日19:35   来源:dafabet888经典娱乐场,dafa888官网网-中国dafabet888经典娱乐场,dafa888官网新闻网

新学校的第一个春天刚刚迈进校门,鸟儿衔来的种子、载种的花草就一齐勃发怒放。那些新鲜生命在出生之后,稍微定了定神,便不管不顾地狂野裸奔,赶着饕餮春天的盛宴。回想当初进驻校园时,到处都是裸露的泥土和林立的脚手架。强烈的反差,让老于有种说不出的“闷激动”。到了五月,当从市里移植来的高大的凤凰木开满鲜红而略带黄晕的花时,终于风轻尘息。普照的阳光,让一切生命无欠无余地享受盛与衰的轮回。

黎明前下了场小雨。早操后,老于路过学校体育场,远远看见几个刚下班的保安,围蹲在最大那棵凤凰木下,聚精会神地拨弄草丛中的什么东西。老于好奇地走过去,原来是几株含羞草。老于也蹲下,挨个儿地拨弄含羞草,一片叶子也不拉下。看一片片叶子闭合又张开,张开又闭合,他就像初玩不倒翁的小孩,一心想按倒、却又总按不倒。

老于站起身,乐陶陶的。学校位置偏僻,呆久了让人产生对一切“新”的陌生感和敏锐感,即使扬起一点轻尘,也能让人微熏。去年9月,一帮揣着教育梦想的行者,从四面八方聚集在这所位于都市角落的市重点中学,光秃秃的校园现在终于第一次露出了微笑。含羞草不是稀罕的东西。但以创业者的自豪心情去抚摸,有一种“这个妹妹我曾见过”隔世之感。

老于是高中语文老师,一个钟情汉字、推崇汉文化、追求生活本真的清癯雅士。虽然这所新学校叫“外国语学校”,但第一堂课语文课,老于就郑重告诉学生:“要成为翻译家,外交人才,首先要学好的不是外语,而是汉语。” 武汉大学翻译硕士刚毕业的成老师,非常支持他的观点。

每次上讲台,老于都觉到那些仓颉汉字,古老,沧桑,豪放,清新,如朝雨轻尘般地纷纷扬扬飘落下来,又碎片似地涌上心头。有些事,有些理,是必须讲给下一代听的;有些美好,必须一道坚守。人的健康有脉象,民族复兴有吉象,汉字浓缩了万物之象。轻尘般的方块汉字,有情有义,有起承转合,可纳泰山,可照肝胆,可以兴观群怨,可以歌之舞之足之蹈之。汉字与舞蹈,本质都是自然和生活。老于用汉字和“舞蹈”意象抒写腑肺真情。

早读末,全班默写古诗词。老于轻轻走到苏婷旁边看,她好几句不会默。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了!苏婷自打上了高三,语文成绩下降,上课不时照照镜子、梳梳头发。老于觉得,这小女子感情可能“抛锚”了。据苏婷自己说,她语文成绩曾经进过年级前十名,但高三月考了几次,她再未恢复到“曾经”。老于轻轻拍了一下苏婷的脑袋,表示不满意。苏婷微愠,说“你打我?”老于笑了笑。两个礼拜前,班主任教训过一次苏婷,因为班主任看见她与一个戴口罩的男生在体育场散步,事后便直截了当地问她是不是有早恋倾向?苏婷一直郁闷不爽,正想宣泄呢。

在教室转了一圈,老于又看了一眼苏婷面前的作业本,走开了。苏婷不会默写的诗有一句是“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那是陶渊明在以物喻人呢。老于灵机一动,回到讲台,设计了一个“愤怒”的舞蹈,“萌”晕了全班。

“同学们,我很想打人”,老于顿了顿,顺着苏婷的气话往下说。一向讨学生喜欢、好脾气的于老师想打人?想打谁?全班同学一下子瞪大眼睛。“可是不能打呀,违法呀”,老于从粉笔盒中拿出一小截粉笔头,举出来问大家,“知道这是谁么?是苏婷!小巧可爱,洁白无暇,可是不自觉学习,还发小脾气,我恨铁不成钢呢,想打她,现在只能改作踩了!”说完,把粉笔头头假装狠狠地扔在地上,模仿小孩春节踩气球游戏的拙劣动作,连蹦带跳地踩了好几下,全班立刻笑翻,苏婷也被雷倒,有点不好意思,还有些得意,万类相感,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教室内外,高一高二高三,《诗经》《楚辞》《滕王阁序》,诵读声此起彼伏。尽管读古诗已无“入”声,诵《离骚》也无屈原的楚音,但老于还是能依稀感觉到仓颉那四只洞察天地的睿智眼睛。早读结束,老于慢慢擦黑板,准备上课,粉笔的轻尘在窗棂透进的晨曦中浮沉闪烁。这个清晨,老于仿佛听到校园的露珠都在歌唱,那歌声仿佛是从遥远的春秋汉唐穿越时间隧道而来,悠长隽永,有“揖让而升,下而饮”的儒家竞技喝彩,有列国朝堂的百家争鸣,如黄钟大吕,又如天籁拂竹。

第一节课,老于讲到春天万物生长的那种神奇力量时,激情满怀。他蹲下来,把全身蜷缩在讲台后面,像粒种子,又像枚鸟蛋,然后竖起食指,整个身体慢慢地向上旋转,一种向上的力量推举着自己盘旋上升。全班鸦雀无声,个个伸长脖子看老于笨拙的“舞蹈”,老于感觉时光在倒流,仿佛又一次回到长第一颗牙、长第一根胡须的年龄。

老于下课回到办公室,女儿瑶瑶来找老爸。瑶瑶在本校上高中,刚出版两本小说和散文。老师们戏言“瑶瑶出书了,请客!”,瑶瑶趁机向叔叔阿姨们“控诉”老爸:小时候为了不让动漫和电视剧影响她阅读,老爸剪断了家中有线电视线,谎称电视坏了,修理电视的叔叔病了,小瑶瑶信以为真。老于成功欺骗了好几年直至瑶瑶懂事。在老于看来,汉字既是人类最经典的世象浓缩、又是最有味的联想,散发油墨香的汉字才有正宗的仓颉之味。

课间操结束,老于去另一个班上课。老于昨晚去剪头发,被理发师自作主张弄成了时尚的发型,这令已届中年的老于有点不好意思,有点“画眉深浅入时无”的忐忑不安。老远就听见学生正在播放新一代神曲《狐狸叫》。老于走上讲台,学生仍在全神贯注听歌。“《狐狸叫》好不好听?”“老师居然知道《狐狸叫》?好潮哦!”全班惊呼。老于说:“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不分17岁和70岁”。是啊,世界流行的不仅是音符,更是情怀和梦想。

上课铃响了。老于不理学生“听完再关”的央求,关掉了音响。学生余兴未了,老于说,下课再接着听吧,毕竟高三了。全班学生定下神来,注意到了老于的发型,有的掩嘴窃笑,有的开怀大笑。老于既为全球神曲中还没有用汉字写的歌而不平,又暗自庆兴自己还没有完全out。十多年前,做班主任的老于会哼学生喜欢的大部分流行歌,现在只剩下最著名的神曲,还哼得不太完整。老了啊。挪威神曲《狐狸叫》中那些模仿小狗小猫、老牛青蛙、大象鸭子的叫声,类似儿歌,但在这首古朴的自然之声面前,那些声嘶力竭的演唱显得多么矫揉造作。老于禁不住有点不平,“阿Q”地想:仓颉汉字其实也是这样一部源于自然和人伦的作品,而且是人类最复杂、最伟大的一部,什么时候流行呢?

临下课,老于又一次挥舞手臂,狠狠地表扬了后进生坤坤。在这个文科平行班,男生像熊猫一样稀有,坤坤成绩持续进步,大振了乾纲。坤坤脸颊发红,衬托得脸上几粒青春痘更加发亮。离开教室时,老于习惯性地弹了一下教案本,粉笔的轻尘纷纷扬起,发出嗡嗡回声。倾听他们,爱他们,轻尘也有翅膀。

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搜集作文素材。中科院北京植物园使大连普兰店千年前的古莲子重新发芽开花一事,让老于感慨:只要穿透喧嚣和坚硬,冰下亦有万年青。轻尘般的微梦想有自己独特的力量,“大风起于青萍之末”也。

中午在饭堂老于主动与成老师同桌吃饭,向她请教乔布斯的名言:“stay hungry,stay foolish.”的准确读音,教化学的吴老师插话,说自己认为“stay hungry”应该是保持对知识的饥渴,“stay foolish”却让人费解。在一个人人追求卓越的年代,为什么要保持愚蠢?如何保持?

老于笑了。聪明人总是喜欢把事情搞复杂,并上升成逻辑严密的“学识”。像“浑然天成”“本来具足”这些本真内省的智慧已久违了。禅者乔布斯的这两句名言,直来直去,毫不费解。“hungry”就是不要贪吃,保持神清;“foolish”就是不要过虑,保持敏锐的直觉灵感;无助无忘,过犹不及。禅与汉字,是人伦天性和自然本真最直观的表达,干干净净,天趣盎然,增一字即成累赘。吴老师问:你怎么知道禅者乔布斯是这个意思?老于笑笑,“不识字的六祖惠能说的。”

盛春季节,江南岸、莱茵河岸、顿河岸、密西西比河岸,一定也草长莺飞了。“溱与洧,方涣涣兮”,河流两畔,想来都有戴花捧花的年青人在互赠信物,同涉爱河。在这个蓝色星球,不同肤色的人在吟诵《论语》,老老少少抑扬顿挫地“秀”“中国好声音”;在另一个小星球,月球车“玉兔”在款款行走。汉字六书起于万象,“永”字八法即是大千。

下午没课,老于心情有点空落落的。总感觉现在的天空感觉与儿时相比,变得越来越低。天宇虽然还继续广袤着,但好像“空”字的“穴”头正变得萎缩,下面的“工”却一天天膨胀。天空被浊物排挤,像一幅没有留白的国画,鸟儿只在MTV中才放开歌喉啁啾。那些依据地貌天象、鸟兽虫鱼之迹造出来的汉字,在自然界已渐渐失去联想的依托。满街的招牌、满屏幕的广告词和字幕中,汉字有意无意地被“通假”。商人们满怀深情地曲解汉字,苦心孤诣“创新”汉字以求吸引眼球。仓颉一点点被拔光胡子,剥去衣衫,只剩下骨骼,被石化定格在庙宇的神龛上。

傍晚,老于拿起久违的毛笔写了幅对联:海为龙世界,天是鹤家乡。他突然明白古代徽墨为什么“拈来轻、嗅来馨、磨来清”,那一定是因为徽墨是用黄山松烟制成。自然物象化为点横竖撇捺,即为汉字;劲松转世,可为千年墨宝;而精气神是生生不息的。白纸黑字,红瓤黑籽,仓颉汉字辨因果,分忠奸,识人心。前世劲松后世墨,质本洁来还洁去。前身为松深根尘土,后世为墨入木三分。

老于放下笔,从书架取出木心著作《西班牙的一棵树》。木心的佳句有一种清凉感,一种美与真的温润感:“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从前的许多优美自然意象和人文景观已难寻踪迹,幸好仓颉把那些遥远的意象凝固成了意蕴无穷的汉字,那些远逝的生命个体和古朴的生活方式在汉字中活灵活现。年青时老于用笔写诗,现在用生活写,用课堂语言写,用肢体语言写,天天挽着汉字跳舞,自己也不自觉地一起跳。

老于的身材虽然像剪纸一样单薄,但梦想丰满得像热气球。他规划退休后回到家乡小镇,亲手掘水井、放养一群小黑猪、栽树,呼吸自然空气、与记忆中的说书人或者能用毛笔写汉字的老先生们用家乡方言说笑话。设个悬念卖个萌,不计较脸上皱纹的深浅,赏心乐事就好。老于深情怀念儿时院子里的那口水井,井水是那么清凉甘甜。等校园的树木长成时,他想与学生围坐在草坪上阅读课,动物萌态、青春憨态、生活百态,都是述与议的好话题,甚至一些欲说还羞的事儿,只要真性情,也不妨用第三人称的方式拿出来显摆显摆。正宗仓颉传人,横平竖直,诚于中,形于外,绝不以假冒伪劣、虚情假意蒙人。

这么充实的生活愿景,让老于每天活得嘎嘎的,教学与生活浑然无间,充满小清新的课堂语言和肢体语言层出不穷,语文课堂笑声朗朗。老于与失去胡须的仓颉汉字,还有“吭育吭育”的歌声和“舞蹈”一道逆生长。老于曾一本正经地要求学生:我上课,笑是可以的,但必须用汉语笑,即使是外国语学校的学生,也不能例外。

入夜,老于散步到高大而稀疏的凤凰木下,看那几株含羞草,树缝间明月如钩。与篆书中的“月”字造型一样。他似乎听到四周回荡着隆隆声,看到炎黄在涿鹿驾着指南车冲破了蚩尤的浓雾阵,仓颉把故事刻于龟甲;孔子在读《易》注《春秋》,还翻阅英文版的《五十七号教室》。回家,关灯就寝,老于仍无法入睡,闭眼也感觉到窗外景物,那些物象仿佛都在跳舞。殷墟龟甲、青铜铭文、敦煌卷子、摩崖石刻,所有的汉字都在跳,桃之夭夭、龙蛇争斗和社稷宗庙升华为汉字,一霎那,颜筋柳骨和颠张狂素又还原成骑马舞、摇臀舞。鸟儿从树枝“决起而飞”,戛然而落;树枝如琴弦般颤动;天空中鲲鹏小鸟和黄土尘埃各行其道竞自由,庄子凭“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夺得逍遥游冠军。人累了,就靠在树上休息,鸟累了,就呆在枝杈疏理羽毛。宏大的《阿房宫》建筑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细腻的《兰亭集序》矫若游龙,钩连映带。仓颉、屈原、王羲之、杜牧,秦砖汉瓦,隶篆真行草,无名后生们争相表达和推演各自的思想华章,你来我往。茶马古道,纵横阡陌,轻尘弥漫。仓颉汉字如月当空,与时俱进。月赴千溪,不拣清浊;师印万心,有教无类。即使电子邮件取代了驿使,汉字依然静有意,动则舞。

老于深吸一口气,水殿风来暗香满,一股清凉从头传到脚底。在梦中,在渭城朝雨浥轻尘的清新时分,在阳关前古道边,他看见万国衣冠争入关,百千书生叩关行。边塞的城墙满是汉字真迹“秀”。有文天祥的遗笔“正气”,有颜真卿写的“刚大”,有硬骨头方孝儒写的“忠烈”,……,虽偃仰啸卧,千姿百态,却笔笔中锋。老于梦中觉得浑身发热,欲伸筋拔骨,好像身体又在发育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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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吴斌、程宏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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