惲代英詩歌中的凜然正氣

 1953年，周恩來為緬懷一位親密戰友，親手抄錄戰友的一首遺作《獄中詩》：“浪跡江湖憶舊游，故人生死各千秋。已摒憂患尋常事，留得豪情作楚囚。”這位親密戰友，就是我們黨早期杰出的政治家、理論家和青年運動領袖——惲代英。他於1931年在南京英勇就義時，年僅36歲。惲代英在短暫一生中留下了300多萬字論文、政論和時評，其中詩歌不到10首。通過這些彌足珍貴的詩歌，我們能夠感受到這位革命先驅的青春豪情與凜然正氣。

（一）

惲代英祖籍江蘇武進，1895年誕生於湖北武昌。他從小刻苦自學，18歲以優異成績考入武昌中華大學（華中師范大學前身）預科。1919年，五四運動的風潮影響到武漢。惲代英奔走呼號，為武漢學生聯合會刊物《學生周刊》寫下發刊詞：“嗟我中國，強鄰伺側。外交緊急，山河變色。壯哉民國，風起雲蒸。京津首創，武漢繼興。維我學界，風潮澎湃。對外一致，始終不懈。望我學生，積極進行。提倡國貨，眾志成城。力爭青島，事出至誠。口誅筆伐，救國之聲。願我同胞，聲瞻俱張。五月七日，毋忘毋忘。”這首四言詩如號角，充分表達了一代熱血青年救國救民的鏗鏘誓言，也展現了惲代英的振臂疾呼、下筆琳琅的豪情和才氣。該年8月，湖北各界聯合會成立。惲代英贈給從日本歸來的學友夏維海兩首詩：“聞道人間事，由來似弈棋。本是同浮載，何用逐雄雌？鬼姤千金子，人窺五色旗。四方瞻瞅瞅，猶復苦爭持。”“每作傷心語，狂書字盡斜。杜鵑空有淚，鴻雁已無家。浩劫悲猿鶴，荒村絕稻麻。轉旋男兒事，吾黨豈瓟瓜？”前詩描述了當時中國變亂紛仍、瓜分豆剖的嚴峻形勢，后詩表明了自己憂心如焚、勇於擔當的滿腔悲憤，讀來令人肅然動容。不久，他於1920年發起成立利群書社，該社很快成為傳播馬克思主義的重要陣地，黨的早期理論家蕭楚女和中國首位“勞工律師”施洋都曾是這個書社的忠實讀者。受陳獨秀的委托，他翻譯考茨基的《階級爭斗》一書，對當時很多革命青年向馬克思主義轉化產生了重要影響。

（二）

1921年是一個永載史冊的年份，萬馬齊喑的中國正等待一聲驚雷震醒神州大地。當年6月，利群書社在軍閥兵變中被毀之一炬。惲代英在《少年中國》上發表新詩《一剎那的感想》，表達理想遇挫的苦悶和尋找新路的強烈願望。詩中寫道：“我知道我應該努力，但我應該有更合宜的努力地方。長鋏歸來乎！何處是我的家鄉？令我這一顆柔軟的心兒，永遠的這樣系思懷想！”此后，他在安徽宣城從事革命活動，帶領學生深入皖南農村進行調查研究，從而深切了解中國農民疾苦和中國革命前進方向，逐步由激進民主主義者轉變為共產主義者。在經過黃山時，他心情波瀾起伏，當即創作了一首詩，表達自己登臨絕頂、撥雲見日的興奮之情：“久聞人說黃山好，今日欣登始信峰。列嶂有心爭峻秀，古鬆無語兀龍鐘。置身霄漢星辰近，俯首塵寰煙霧封。到此方知是雲海，下藏幽壑幾千重。”當年7月，中國共產黨成立。惲代英迅速入黨，從此走上了無產階級革命道路。1923年，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中央在上海創辦機關刊物《中國青年》，惲代英為首任主編。1926年，他應周恩來邀請奔赴廣東，不久出任黃埔軍校政治主任教官兼中共黨團書記。大革命失敗后，他與周恩來一起參與組織和領導南昌起義和廣州起義。1928年冬，他從香港調到上海黨中央組織部擔任秘書工作，又一次成為周恩來的得力助手。1929年1月，惲代英任黨中央宣傳部秘書，主編黨刊《紅旗》，為宣傳黨的方針政策傾注大量心血。

（三）

1930年春，惲代英以中央代表的身份沿著秘密交通線視察了閩西，深切認識到朱毛領導的紅軍和蘇維埃政權才是中國革命的正確道路。當年5月6日，他不幸被捕，轉押到國民黨龍華警備司令部看守所。在監獄中，他用《蘇武牧羊歌》的曲調填寫反映革命形勢和任務的新歌詞：“全國工農都起來，苛捐和雜稅，水旱又兵災，勒命租，剝皮債，做工苦難挨。鄉村有教堂，城市有租界，屠殺血成河，壓迫仇似海，這是帝國主義、國民黨統治的禍害。革命高潮涌，紅旗遍國中，大示威，總罷工，全國齊暴動。抗租滅地主，做工八點鐘，打倒國民黨，政權歸工農，工廠、礦山、鐵路、銀行一切都充公。”為了鼓勵難友的斗志，他還寫了一首《時代的囚徒》：“我們並不怕死，勝利就在我們眼前！鐵壁和銅牆，手銬和腳鐐，鎖得住我們的身，鎖不住我們的心！”這兩首詩歌在監獄中流傳，給難友們帶來巨大的信心和希望。1931年2月7日，曾和惲代英一起在武漢創辦利群書社的林育南、李求實以及其他共24位共產黨人在龍華監獄遇害。惲代英聞訊后悲憤至極，提筆寫下了本文開頭周恩來手錄的那首七言絕句。

1931年4月29日，他嚴詞拒絕蔣介石的勸降，高呼口號，壯烈犧牲。惲代英的詩歌，如同血雨腥風中熊熊燃燒的火炬，不斷點燃中國革命前進的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