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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匠

江蘇泰州 陸傳進

2014年02月17日14:57   來源:dafabet888经典娱乐场,dafa888官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柳匠不姓柳,姓馬,全名馬文才。

馬文才原本是護駕垛集鎮邊上的一個鄉村機工,也就是開拖拉機的。柳匠只是他的業余名號。柳匠與篾匠其實是同一工種,都屬編織系列。要說區別,那就是篾匠編織過程中所用的材料為池塘、荒田裡生長的蘆柴,或家后頭、豬圈前面的蘆竹杆,亦或鎮上跑運輸的人從山區販過來的用作鄉村人撐船的毛竹筒劈開削成條形狀,壓扁。而柳匠的材料就簡單多了,隨便到哪塊河浜邊上折些柳樹枝條就可以制作了。

篾匠編織的花樣比較多,可以做夏天睡覺用的涼席,捕蚊扇風的扇子,放在太陽底下晒蘿卜干子用的蔑匾子,還可以制作成淘米用的米籮,洗菜用的菜籃子,稻捥子等等。柳匠所做的產品就顯得有點單一,柳枝生脆易斷,操作起來有點麻煩,再加上柳枝形狀滾圓生硬,隻能制作一些洗菜,以及存放雜物的籃子,亦或作為挑擔用的捥子和笆斗。簡稱柳框。

說起馬文才做柳匠純屬偶然,那天,馬文才去集鎮上購買農機配件,在農技站隔壁有一家專門銷售村裡人常用的蔑涼席蔑匾子等家用蔑器。時值盛夏,家裡的涼席有一塊已經爛了一個洞,被老婆用布打了一個補丁,馬文才就想去看看新涼席,啥時候換一下。到了店裡,看見有幾個人正站在店堂的后門口朝后面的院子裡看,時不時的指指劃劃,嘴裡嘖嘖稱奇。旁邊櫃台裡一個婦女見馬文才進門就笑著問想買什麼。馬文才說隨便看看的,並問那些人在看什麼。婦女就說,鄉下人好奇,不就是編個蔑匾子嘛,個個都像看外星人一樣的,像什麼都不成見識過。編篾子?馬文才也覺得有點好奇,就說,我也來看看。說著就跑到店堂后門站在人群后面踮起腳尖朝院子裡看。“原來是這樣弄的,”看了一會兒,馬文才就出來了,好像他悟到了什麼,“套、排、挑、穿、插、扎,懂了。”

馬文才生性靈秀,手巧,腦瓜子活泛。嘴說“懂了”后,回到家裡就琢磨開了,既然蘆柴、蘆竹、毛竹筒能做籃子框子什麼的,那其他的樹枝條也一定能弄,什麼樹枝好呢,關鍵是要柔軟、纖細,條長沒有結疤的。楊柳樹,對,就是它。楊柳樹枝條兒長,彎子少,沒什麼生硬的大結疤,風一吹就起舞,看上去柔軟,且支杆兒纖細。想到就做,說到做到。從集鎮上回來,馬文才就開始去庄后頭的河邊上,以及田頭河坎上找楊柳樹,從樹上找那些差不多和筷子、鉛筆一樣粗的細柳枝條,然后砍下來扎成兩捆用扁擔挑了回家。路上碰到村裡人,人家問了這青枝綠葉的砍回家做什麼用,馬文才就笑著說由晒干了燒火比稻草見燒。

馬文才將這些柳枝條擔回家后,先將上面的皮剝了,剝成一根一根光禿禿的枝棍兒。開始是用手指直接剝的,沒剝幾根,那些樹皮渣滓就塞滿指甲,生疼,吃不消。於是,馬文才又動起了腦筋,用毛竹筒劈開,削成兩塊各十五厘米長,兩指寬的竹板,取五厘米處中間用錐子錐一個眼,將十厘米處那邊用鋸子鋸成牙齒形狀,再找根洋釘穿在五厘米處的那個眼裡,把洋釘尖子那一頭扳彎,一把完美的竹鉗子就做成了。這樣,隻要將柳樹枝條粗的這一頭放在竹鉗子的鋸齒裡,輕輕地夾住,然后用一隻手抓住柳枝粗的這一頭輕輕一拉,柳枝條上的樹皮就被完整的剝開了,既省力,又不傷手。起初,馬文才將柳枝條一根根剔去皮之后,堆放在天井裡的雞窩旁邊,等到晚上收工回家,吃完晚飯,就將馬燈點著了擺在窗檬台子上,然后將那些剝去皮的柳樹枝條拿出來攤在天井裡的磚頭地上,開始像篾匠編織籮筐那樣找出八根長一點的作為籃子的主心骨,採用“套、排、挑、穿、插”等方法將這八根枝條以“井”字形串聯在一起,再依次序將稍微細一點的按照剛才的方法排列在每一根枝條的后面,直至“井”字形的底部有碗,或者臉盆那麼大小(可根據自己所要編織的籃子的大小決定底部面積),此處叫“盤底”,然后開始“圍盤”,將“井”字底部四面伸出的部分慢慢折彎上翹豎成籮筐形狀,並在這些上翹的枝條中間用一根皮線或扎絲從四周綁成一圈固定。之后,再接著底部圍繞著四周一根一根的穿插先前分好的柳樹枝條。

起初,馬文才每次在穿插“底盤”或“圍盤”時,柳枝條兒不是這根斷了,就是那根裂開了,總是不得要領。到底是什麼原因?馬文才前前后后想了一個晚上,終於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原來剛開始砍下來的柳枝條柔軟有韌勁,好編織。而存放一段時間后,再加上太陽光的照射,裡面原先的水分沒了,水分一過就顯得脆,容易斷裂。於是,馬文才將原先砍回來的柳枝條扎成一捆,用繩子扣住掉在院門口的河裡浸泡兩天兩夜,之后再拿上來編織。同時,在以后的操作過程中,馬文才總是現砍現做。再也沒怎麼斷過。偶爾有一兩根斷裂卻並不影響整個籃子的編織。

得出要領后,馬文才就以柳樹枝條開始編織各式各樣的家用器具了,有菜籃子,擺放雜物的框子,有存放稻谷的笆斗,有擔糧食用的捥子,還有雞窩籠子等等。花頭精不少。並根據個人喜好,可編成大的,也可做成小的。同時,為了既實用又美觀,馬文才動了一番腦筋,在菜籃子的底部還編制了一圈平平的底盤,這樣隨便一放,就不會東倒西歪了﹔為了籃子上方握手的把子耐磨結實,馬文才取了有韌性不易斷的桑樹枝條作為柳籃子的手柄。而且,不再關著門制作了,就大明大放的敞開大院門做。后來,有村人來訪,看到了馬文才的手藝,要了一個籃子回家。這下,地球人都知道馬文才原來還有這個手藝,紛紛上門求籃子求笆斗捥子的。當然,求菜籃子的比較多。馬文才是來者不拒,有求必應。這期間,有的村民還自發去砍了柳樹枝條送過來,以便馬文才制作所用。

后來實行“生產責任承包制”分田到戶后,原先河邊上的樹木隨著田畝對應的方位都劃到了各家,不好再去隨便砍伐了。蘆柴也不多了。原先編篾子的篾匠們又開始用“洋絲”和皮線編鐵籃子了,雖說一個鐵籃子能賣好幾個錢,但“洋絲”和皮線是要花錢投資的。這對於以農田為生的馬文才來說有點望塵莫及,也拿不出那麼多資金。馬文才就在自己家的田頭和碼頭邊上栽種了幾棵楊柳樹。偶爾自己編織一些菜籃子用用。由於楊柳樹常生一種毛茸茸的一碰到身上就渾身瘙痒的“洋辣子”,加上“瘋螞蟻”喜歡蛀楊柳,柳樹在護駕垛要不被村民們砍了當柴火燒,要麼被“洋辣子”蛀空了,漸漸地稀少了。馬文才又慢慢地回歸了農民的本色,將心思花在了種田上。

1993年的某一天,我從部隊回家探親,途經護駕垛集鎮,在走到原農技站旁邊的老篾匠店時,看到篾匠店門口、櫃台上擺放著各式各樣大小不等的柳籃子、柳框子、柳籠子等等,品種繁多,花樣百出。在店門框的正上方原來的“麻子篾匠”招牌換成了“文才柳藝店”。出於好奇,我就抬腳跨進了店裡,一個頭發蓬鬆,背略有點駝,感覺有點面熟的老者正在店裡向幾個青年婦女介紹幾款小花籃。見我進店,老者抬頭一看,隨即叫出了我的小名“進子回來啦!”說著和那幾個婦女打過招呼,就將我請到了店堂裡,同時招呼裡面的文才嬸子給我泡茶。我從小在外地上學,后來又去了部隊,沒想到這次回鄉文才大叔居然還能認出我,要不是他主動和我說話,要不是我看到店門框上的招牌,我都差點認不出他了。正如文才叔說的,人啊,總不覺得自己老,就盼著孩子們長大。這一晃十幾年過去了,看到我都這麼大了,才覺得自己真的老了。

是啊,這一晃又過去了二十個年頭,不知道文才叔那個“文才柳藝店”是否還在,不知道文才叔現在可好?!唯一知道的是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國內市場全面放開的那會兒,文才叔經過兩年的思想斗爭,最初在自己房前屋后,以及國家劃定的自留地上從外地移植了十幾棵垂楊柳,沒事的時候就編織一些小籃子小柳框,利用每月一度的集鎮集會到護駕垛集鎮上擺攤子賣,也能賺點錢貼補家用。九十年代初,文才叔將原先的口糧田在靠近河邊的那一處留下了半畝地專門栽種了垂楊柳,在家裡搞起了柳藝編織,並將護駕垛集鎮上那個因麻子去世,后來就一直空在那裡的“麻子篾匠”店盤了下來,改成了“文才柳藝店”,將自己編制好的各式各樣的柳制器具明碼標價擺放在裡面,挂在店門口,價廉物美,根據當時人們的生活條件定價。后來,在護駕垛集鎮周圍,據說文才叔家是第一個蓋起青磚瓦房的,也是后來第一家蓋起兩層小樓房的人家。我依稀記得那次在“文才柳藝店”裡文才叔說的那句話,改革開放好啊,要不是黨的政策好,不改革開放,像我們這些平頭百姓,靠著那一畝三分地猴年馬月才能住上這青磚瓦房,樓房就更不敢去想了,哪裡還敢再去想著“發財”!現在我們手上多少有點結余了,這樣就能減輕國家的一點負擔了。dafabet888经典娱乐场,dafa888官网富裕了,國家就富裕了,隻有dafabet888经典娱乐场,dafa888官网富裕,國家才會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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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吳斌、程宏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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